薩基爾的人生一帆風順。
他有著溫馨的家庭,深愛他的雙親,平靜的求學生涯,畢業後為了彌補輕度地中海貧血造成的體力差距,自願加入軍隊、用高強度訓練弭平,也在軍中認識了願意為對方兩肋插刀的好友。軍隊並非他人生規劃的終點,因此在薩基爾退役後,便遵循自己幼時的夢想,進入某間位處偏鄉的孤兒院擔任老師,盼望擁有安穩的日常,守護孩子們的未來。
薩基爾知道自己比常人稍微「特別」一點,不僅是背後大面積的翼型胎記,反射面映出的他總是頭頂一圈明亮光環;發現這件事的雙親,曾帶著他去找當地有名的通靈者諮詢,對方委婉告訴雙親這個孩子是特別的、是受神指引前來現世的天使,他的存在會驅離周圍潛藏的魔鬼,不需要感到害怕。
事實上,薩基爾在就學期間雖有耳聞「某位同學上週去廢墟探險出事了」這類謠言,他自己本身確實不曾受靈異事件影響,對於這些無形事物,僅是抱持「寧可信其有」的態度,雙方井水不犯河水,和平度過屬於彼此的生活。
他在「樂園」這間收容機構,認識了被稱為「樂園之母」的米拉女士,對方是位因故毀容、喪失生育能力,依然深愛孩子的溫柔女性。米拉總是以黑紗覆面,避免自己的臉嚇到孩子們,薩基爾曾經有幸一睹對方層層面紗下的真實容貌,清秀溫婉的臉龐被火舌親吻,新生與燒毀的皮肉在上頭交織成無數不規則的疤痕,惟有那雙銀白色的瞳眸依舊明亮,像懸掛夜空的皎潔圓月。
火焰無法灼傷她美麗的靈魂,薩基爾看出米拉不想聽見「妳很美」這類嘗試圓場的話語,儘管他確實打從心底這樣認為,因此只是回給對方一如既往的微笑,既不殷勤示好、也不刻意疏離,保持相敬如賓的態度交流,為彼此留出充足的舒適圈,靜待有朝一日,他們能互相往前踏出一步。
……只可惜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。
那年他三十歲,正是來到「樂園」的第三年,孩子們早上熱熱鬧鬧幫他辦了慶祝會,開心享用著美味的食物與甜點,兩位老師收拾完一片狼藉的教室後,互相點頭道別、返回房間休息,直到深夜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,全身染血的孩子大哭著撲進他懷裡,薩基爾才驚覺有時就算你什麼都不做,麻煩也會自己找上門來。
米拉手上拿著收割農作物的大型鐮刀,輕聲哼唱著搖籃曲、漫步於染滿鮮血的兒童寢室,感覺腳步從未如此輕盈,她剛用鋒利的刀刃割開好幾位熟睡孩童的頸動脈,他們的脖子既纖細又脆弱;看不見的先生仍在她耳旁低語,誇獎她做得多棒,只要親手殺死他們,就再也不必為了有朝一日的分離而悲傷。
「愛」就是永遠將他留在身邊,用自己的手、切開對方最脆弱的部位,泊泊流出的血液是多麼溫暖而令人沉醉。愛,鮮紅的愛,好多好多的愛,她此時正行走於孩子們的愛之間,被無數雙柔軟的小手簇擁著,走向自己同樣深愛的男人。